【专访肖智手记】没有人生下来就能吃苦

和肖智认识有好多年，一直以来，我真的以为他会踢到40岁，可当今年夏天他告诉我准备退下来时，多少心里面是有点波澜。毕竟他是85一代为数不多的还踢球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退役，都像是一个时代的落幕，一如中国足球上一个光辉岁月的结束。

但肖智跟我说，在这次金元足球退潮前，他也尝到过苦日子。比如早年间在南京有有，他也被欠过薪，更早几年，在广州太阳神，他也曾亲历俱乐部历史变迁，后来又不得不北上中远。多年来，我一直认为，正是这几段走南闯北，铸就了肖智后来坚韧不拔的性格，以致在亚洲杯上连续打着封闭，上场力战泰国人和波斯铁骑。但直到此次退役前，在我俩这次长达2个多小时的谈话，我才终于领悟到他为何能这么吃苦，这也是我一直想探寻的一个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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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讲，多年来习惯于四海为家，让肖智学会了隐忍和坚毅，但从根源上看，这种性格，或者说内在气质的背后，还是基于他儿时的成长环境，包括他的出身。

很多人以为肖智这种大中锋的身体素质是天生的，或是遗传于他的祖辈们，但实际上，肖家没有一点体育背景。肖智的母亲是老师，父亲最早是在国企工作，后来下海从商，表面上看，和足球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实际上，肖智儿时所身处的那个环境，是最终能在足球道路上有所建树的一个重要原因，正如他经常提及的：“生于1985，得之我幸。”

他总会和我讲起儿时在洛阳学球的场景，我想一方面在于肖智是出自体校培训制，但在他学球的那个年代，洛阳其实并没有职业队。那么，为什么那里的足球氛围那么好呢？

一切都得益于那个特殊年代，洛阳城的特殊背景，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厂矿文化。上世纪的一五（1953年-1957年）时间，苏联对新中国工业领域援助156个项目。洛阳成为重点工业城市，来自祖国各地数万名有志青年慕名而来，由此塑造名震全国的八大厂矿。用肖智的话来讲，“五湖四海的精英齐聚洛阳”。自然而然的是，在这种有一定数量级的人口迁徙过程中，必然产生各种文化和思潮的碰撞。肖智告诉我，他的母亲当年就是在厂矿做老师，这就更让人通俗易懂他儿时的成长环境。事实的确如此，肖智13岁从洛阳到广州学球时，父母没有任何阻拦。肖父还对他说：“男孩子要敢闯敢拼，不能在温室里关着，就是要多出去练一练。”直到现在，肖智依然感谢家里人当年的开明。

我想当年在洛阳，像肖家这样的应该不在少数。包括肖智儿时学球，正好赶上90年代末的甲A、甲B足球热。况且那个年代，不只是足球。各行各业都处在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就拿洛阳厂矿文化来说，同样是在受到市场经济的冲击下，谋求一种新的生存方式，整座城市也在受到新思想、新文化的冲击。彼时，（职业）足球作为一个新鲜产物，至少那时候在中国，在它还未成气候之前，必然是有井喷式的蓬勃发展，即使洛阳在当时连职业队都没有。

肖智跟我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不是赶上金元足球，而是得益于少年时赶上一个良好的足球大环境、一个每天充满期待和梦想的足球氛围。其实梳理下他的出身和成长环境，我相信这番话发自肺腑，而这，也应该就是他后来百折不挠，成就一种坚韧性格的根源所在。

可惜的是，那个年代那么好的足球环境，暂时是一去不复返。前段时间，借着跟国家队参加18强赛的机会，我又游走大连一番。想起30年前第一次到大连时，路边的街道。城区的公园，满是少年们兴致勃勃地在踢球，而现在，你真的是很难在街道上，看到有小学生一边背着书包、一边踢球，极为罕见。

过去十年，我们苦心于从校园里面培养人才，也看到一些好苗子蒸蒸日上。可这样一种方式所培养出来的球员，他们的性格、品质、思维、三观，是否真的可以如前辈们一般强大？我是不敢断然推测。也许它会是另外一种风格上的产出，但最终能否转化为我们所想要的结果，最终只能由时间来衡量。照此看来，最起码还得等十年，待05后的王钰栋、毛伟杰、艾比布拉们30岁左右，我们才能去做一个结论。而到那时，我们也许才明白搞足球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应该为了什么。

但愿未来还有“肖智”横空出世，还有85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