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载的蓝色大巴，能否穿过迷雾抵达终点？
切尔西足球俱乐部办公楼西侧500米左右，是一家与地铁站相连、人气颇旺的电影院。看完夜场的观众，总会瞥见二楼有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那间办公室属于“蓝军”的两位体育总监——保罗·温斯坦利和劳伦斯·斯图尔特，他们每天都会在这里工作16个小时，赛季开始之前更加忙碌。今夏转会窗关闭之前，他们有两项重要的工作内容：第一，将切尔西一线队的阵容从40余人缩减到25人；第二，继续在球队各个位置尽可能、无差别地引入年轻强援。
到站的乘客还没下车，上车的乘客已经挤满过道。这辆超载的蓝色大巴，能否顺利抵达终点站？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切尔西的“严重超载”问题也是老生常谈。阿布时期，切尔西就被中国球迷戏称为“出租车”，因为他们大量囤积年轻球员，然后大肆向外租借。2019-20是“出租车计划”的巅峰时刻，当赛季切尔西外租球员数量高达41人，其中大部分选手是标准的“蓝军弃儿”，完全没有回来踢一线队的希望。
携清湖资本入主之前，美国老板伯利就觉察到了这个纯吃编制的历史遗留问题。作为“光明正义”的资本代表，切尔西新掌门也清楚，这一问题短期内无法用正当手段彻底解决。作为“反击”，清湖资本引入了一套全新的招募策略，与前任划清界限，那就是否定阿布重金签约成熟国脚的短期投机模式，重仓全球各地的优秀年轻球员，美其名曰“投资未来”。
截至今年8月下旬，清湖资本已经为“U20天才”投入了1.8亿英镑转会费，其中最被看好的，就是巴西神童埃斯特旺·威廉。在切尔西球探看来，这个17岁的全能进攻手比他的前队友、今夏穿上皇马球衣的恩德里克更有天赋、更有可能成为巨星。不久前，斯坦福桥又搞定了阿根廷博卡青年的19岁天才后卫阿龙·安塞尔米诺，转会费1600万英镑，签约7年，明年夏天正式入队。
清湖资本如今在年轻球员招募方面的花费，已是前任老板的七倍，并且他们还没有收手的打算。
任何一家非实业公司的竞争，都是全方位的人才之争，伯利的钞票想要发挥作用，就必须同时打造一个发掘人才的体系。去年5月，切尔西一边从布赖顿高薪挖来山姆·杰威尔担任全球招募总监，另一边又为科巴姆训练基地添置了更加现代化的数字绩效分析系统。在保持预算合理的前提下，“蓝军”希望招募更多高水平球探，意图不言而喻。
安德烈·桑托斯、安杰洛·加布里埃尔、戴维·华盛顿、肯德里·派斯、埃斯特旺、安塞尔米诺……最近两年切尔西不断收罗南美“妖人”，这块市场也成了“蓝军”球探的工作重心。虽然不是首家主攻拉美市场的欧洲豪门，但切尔西正在投入大量资源、建设一个立体化的球探和招募网络。利用个人资源，打通从经纪人、青训学院工作人员到俱乐部老板的关系链，是“蓝军制服组”的研究核心。前巴甲劲旅科林蒂安首席球探阿利松·马林斯，如今就在为斯坦福桥工作。大量招募年轻球员并尽可能给其长约，短期内还有一个好处：降低薪资成本。
尚未打出名堂的年轻球员，一般不会狮子大开口；而合同年份越长，分摊到每年的薪水开支就越薄。2022-23赛季，切尔西一线队工资总额达到了难以置信的4.04亿英镑，如今，这个数字已经削减了将近30%！
尽管切尔西一再坚称，俱乐部买人以发展路径为重，并非为了囤货而囤货。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两年半时间内，清湖资本已经购置了8名23岁以下、惯用左脚的进攻型中场(包括边锋)。今年夏天，“蓝军”管理层又豪掷6300万镑，从狼队引进了现年24岁、上赛季长期伤停的葡萄牙边锋佩德罗·内托。
每次被媒体问到与转会有关的话题，保罗·温斯坦利或劳伦斯·斯图尔特都会淡淡地表示。他们正在以前瞻眼光填补球队每个位置，希望在各个位置形成“梯队式球员供给”，以此保障球队阵容一直处在高水平状态，不受战术变化和伤病影响，始终具备顶级竞争力。用我们熟悉的职场话术总结，就是编制不再值钱。那些俱乐部青训优质球员，会长期与高价引进的年轻外援内卷，从而让俱乐部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降本增效。
竞技体育可以有比赛哲学，但最终还是要以结果定论。同理，足球并非只有理念，还要靠实操体现。在结果和实操两方面，切尔西与心目中的理想位置还有不小的距离。新赛季英超已经开打，首轮主场0比2输给曼城，马雷斯卡的弟子们表现出来的心态和状态，与这个夏天俱乐部豪掷千金的气势形成了鲜明反差。次轮6比2大胜狼队，帕尔默助攻帽子戏法促成马杜埃凯进球帽子戏法，才算提气。
“业余”二字，最近几年突出体现在切尔西多场比赛的重要时刻，也暴露于俱乐部运作转会的决策层面。今夏欧洲杯开打前，切尔西就公开将根正苗红的青训优质产品、队长中场加拉格尔推到了谈判桌上，对面是西甲劲旅马德里竞技。对方表示，英格兰国脚可被视为“蓝军”求购西班牙20岁前锋奥莫罗迪翁展现出的“诚意”。
8月初，为了完成这笔交易，加拉格尔被切尔西安排在马德里住了一周酒店。由于并非“床单军团”的正式球员，英格兰国脚只能自己在酒店内进行简单训练，以保持身体状态。岂料奥莫罗迪翁交易突然生变，加拉格尔的转会也就此告吹。做事明显更老练的西班牙俱乐部，马上提出了已经不在自己计划之内、曾租借切尔西效力半个赛季的葡萄牙前锋若昂·费利克斯的名字，希望以此作为补偿。
在《卫报》专栏作家乔纳森·威尔逊看来，此时的切尔西“已然上头”，如同瘾君子一般，愿意接受马竞提出的备选方案，即便奥莫罗迪翁和若昂·费利克斯的风格特点完全不同。显然，“蓝军”的两名体育总监太忙了，忙到根本没有时间构思“B计划”。最终，费利克斯前往切尔西、加拉格尔反向前往马竞的交易还真的成行……
整个夏天，切尔西都不肯放弃对那不勒斯前锋维克多·奥西门的追逐，但也一直没能做好“清洗卢卡库”的工作。比利时中锋两次归属切尔西，加起来一共6个赛季，但却只为“蓝军”出战36场英超、打进8球。因为享受队内头等薪水待遇，“小魔兽”当然愿意在谈判桌前打太极。
作为切尔西今夏最大手笔引进的新援，佩德罗·内托虽然是一名不错的边锋，但最近3个赛季只完成了3次英超破门，进攻成绩单与转会费完全不对等。而且“蓝军”在这个位置同类型球员太多，葡萄牙人并不具备明显优势。他的加盟，或许只是切尔西高层向斯特林、穆德里克、马杜埃凯传达的一个信号：你们不够优秀，没有达到俱乐部期望的水平。
如此运作方式，在一个多种族、多语言、多文化背景的更衣室里，无异于一枚定时炸弹。
俱乐部最近两年对待青训球员的态度，也是科巴姆内部不可预知的暗流。8月初结束美国季前拉练后，后卫特雷沃·查洛巴被禁止使用任何一线队设施，遭遇类似委屈的还有阿尔巴尼亚前锋布罗亚。再想想早些时候被卖走的刘易斯·霍尔、奥马里·哈钦森和伊恩·马岑，以及在马德里酒店待了一周的加拉格尔，这些蓝军青训代表实在有够悲惨。眼下所有英超俱乐部都在甩卖青训球员，算是联盟政策引发的集体矛盾。
大批量出售青训球员的同时，切尔西还将旗下两座酒店的股权转给了美国老板伯利手中的另一家公司，以减轻债务压力、满足英超PSR财政公平政策。新主帅马雷斯卡还被老板强加了一个兼职公关总监的身份，意大利人近期面对媒体说出的一些奇怪言论，也有了合理价值。
上赛季收官阶段，切尔西在波切蒂诺指挥下打出一波反弹流，不仅杀进了足总杯半决赛，还获得了本赛季的欧战资格。随后波切蒂诺闪电离职，马雷斯卡高调上任，“蓝军”高层用解题方式完成了出题布局。美洲杯决赛后恩佐的种族主义行为，只在斯坦福桥内部进行了低调处理，可见俱乐部管理者早就在一名随时可被替换的主教练和一名手握长约的队魂级球员中做出了选择。波切蒂诺提前下车，不失为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