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篮球再爆丑闻，只有我在心疼姚明吗？

行业地震年年有，今年体育圈格外多。

4月14日晚，CBA季后赛第一轮第三回合决胜场争端，本就优势在握的上海久事主场108：104险胜苏州肯帝亚，总比分2：1晋级季后赛第二轮。

赛后，球迷却怒了，因为最后的“表演”只能用荒诞来形容。

当比赛进入最后1分37秒，江苏队领先4分，大有拿下比赛的希望。

没想到接下来江苏队一改强势压制的打法，出现了一连串“诡异”失误。

先是江苏外援布莱克尼背后运球，砸到屁股，被上海队抢断。然而，上海队球员上篮未中，布莱克尼此时“恰好”篮下犯规，送对手两罚全中。

随后，江苏队底线发球莫名其妙地发到对方手里。结果，上海队没把握住，上篮又未中。然后，江苏队抢下篮板，把球又“传到”上海队手里，上海队终于扣篮得手。

再接下来，江苏队布莱克尼又出现了失误，还吃到技术犯规，为上海队获胜，又加了一道保险。

就这样，在最后的1分37秒，江苏队一连串“超常规”失误，上海队虽然接连臭手，但架不住对手也在疯狂“助攻”，连得10分，最终以108：104实现“惊天”逆转。

上海队，终于TMD赢了！

然而，被上海队逆转的全程，江苏男篮的总经理史琳杰竟然捂着嘴巴似乎在偷笑。

一个球队总经理，自己的球队输了，还能笑出来……

至于江苏队主帅李楠，双手环抱作思考状，虽然手握三次暂停机会，但是一言不发。连儿子在场上失误也不说什么，赛后点评也是一句“打得不错，已经尽力”，敷衍了事。

近来，中国体育界正进行一波严厉的整顿，从足球到乒乓球再到篮球，正是群情激奋的风口浪尖，两支球队顶风作案实在匪夷所思。

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观众的智商在地上疯狂摩擦，是可忍孰不可忍！

赛后，数百名球迷在场外高喊假球，“假球”一词也喜提热榜第一。

至于“超常规”失误的外援布莱克尼，也更新了社交媒体，说自己是被逼的。

一起被挂上热搜的，还有本就处于中国篮球改革旋涡中的姚明。

“痛心！”

01

4月17日，中国篮球协会纪律与道德委员会发布公告。认定上海久事篮球俱乐部久事篮球队（以下简称“上海队”）和江苏肯帝亚篮球俱乐部苏州肯帝亚篮球队（以下简称“江苏队”）在CBA联赛季后赛中存在消极比赛的情况，并对两队及相关人员作出重罚。

按照《中国篮球协会纪律准则和处罚规定》，这已经是篮协三天内对俱乐部最快能做出的顶格处罚。后续是否还需要按照第三十四条“虚假比赛 (赌球、假球) ”对个人进行处理，就需要司法部门对违规违纪个人进行调查认定了。

而消极比赛，篮协通过录像复审就能够直接判定。

此外，与CBA长期合作的监控体育博彩的体育雷达公司第一时间出具了调查报告，暂未提示该场比赛涉嫌赌球等操纵比赛，但是后续仍将就此事进行进一步调查。

但比赛实在太假，也难怪球迷义愤填膺，认为这个处罚避重就轻，“消极比赛”的前因后果都没有，为啥消极比赛、是不是假球也不说，怀疑篮协自己给自己留面子。

网友们只能从双方赛程和阵容安排分析，认为原本三场两胜的比赛，上海队第一场大胜，稳操胜券。第二场上海队不上主力默契输江苏队，只为拖到打第三场，好让被禁赛三场的强力外援下轮可以复出。按照原剧本，这样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完成一场人情世故。

没想到，第三场只上新人的江苏队不讲武德，不懂人情世故，抱着反正输的态度放开了打，把纸面实力强劲的上海队打蒙了，只好最后时刻紧急换人“演戏”，才有了一系列名场面。

只可惜，在场的各位演技太差，演得很不专业。

而这场假得不能再假的戏，最难下台的却是姚明。

毕竟，上海江苏两队主教练，都是姚主席的“故交”。

上海队主教练李春江，1990年入选国家队，当年获得亚运会冠军，后来以球员与教练身份，分别拿下一次三连冠和一次四连冠。上海队也是姚明的母队，是篮球职业生涯与球队老板生涯开始的地方。

江苏队主教练李楠，职业生涯八个CBA总冠军，是2008年闯入奥运会八强时那支最强男篮的主力，姚明多年的好友，还是后者任篮协主席后钦点第一任国家队主帅。

两位都处于教练生涯的黄金时期，都是中国篮球殿堂级的名宿，却在一次分量不大的比赛中，彻底葬送了前途，被钉在了中国篮球的耻辱柱上。

这样的认定速度与处罚力度，创造了中国篮球的历史！可见，姚主席真的怒了，也真的伤到心了。

在17日上午的通气会上，姚明背靠着座椅，阴沉着脸，言语间满是失望：

“这（过去的这个周末）是很沉重的一个周末。这两家俱乐部都历史悠久，江苏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联赛元年，两队都诞生过里程碑式的人物，还有（中国篮球）名人堂的人物。越说到这些，越觉得痛心。”

不得不说，姚明这一个月实在是太难了。

02

一个月前，新疆广汇篮球俱乐部一篇小作文。把中国篮协、姚主席、CBA头号明星周琦推进舆论风波，还给篮协扣上了一顶影响民族团结的大帽子，当场表态将退出CBA联盟，把俱乐部全部资产捐赠给自治区，彻底撕破了脸。

一时间，身价20亿的姚明也免不了被喷一身“贪腐”的口水。

半个月后，新疆广汇默默删除了小作文，CBA也宣布新疆广汇回归，一切似乎烟消云散。

但当这次“消极比赛”事件掀开中国篮球人情世故无处不在又深不可测的一角，我们才能体会到作为把CBA改革视为己任的姚明这一个多月的艰难。

新疆广汇这事酷玩此前就聊过。（ ← 感兴趣可以戳进去回顾）

简单来说，就是：

姚明主导下的CBA为了提高联盟竞技性、观赏性与商业价值，让更多人关注和参与篮球运动，于是学习NBA搞了工资帽制度。

在这项制度下，每支球队每个赛季的所有签约球员的工资总和，不得超过所设定的限制额度，避免市场被一些豪门球队瓜分殆尽，使得一些小市场球队没有生存空间，导致联盟生态畸形。

于是，新疆广汇就把曾经CBA身价第一的周琦的薪水限在600万。

感觉被球队PUA的周琦不愿意再为新疆广汇将就，希望恢复自由球员的身份转会赚更多“签字费”，就用“主体混同”的“阴阳合同”问题把新疆广汇给举报了，引来篮协重罚。

结果是，新疆广汇失去了一手辛苦青训出来的周琦独家签约权，等于核心资产被剥离了。

但实际上，“主体混同”在CBA联盟里属于潜规则，新疆广汇才会怒斥篮协不讲武德，愤而退出CBA，最后靠篮协与CBA的不断斡旋才得以留在联盟。

一边是关乎国家队比赛成绩的关键球员，一边是影响国内篮球发展生态的球队，姚明的改革站在了中间，似乎两边都不讨好。

看似是人情世故，说白了也是涉及根本的利益的纠纷，更是一场没有对错的博弈。

新疆广汇和周琦，双方都可以说自己没什么错。双方的行为，都可以说“向来如此”。

那么，篮协呢？

当初对新疆广汇的处罚虽然被诟病，但就这次上海江苏的“耻辱之夜”来看，不讲人情世故似乎也没有错。

而真正的问题，还是旧体制积累下来的重重弊病。

比如，体教分离。

这本是为培训出能为本市、为本省甚至为国争光的体制内专业运动员而建立的，后来延续到了俱乐部时期，形成了青训球员和地方球队、地方体育部门的捆绑模式。

而且职业队介入青训时间越早，投入越多，等球员成名后，球队就越不愿意放人，导致了中国不能形成健康的转会制度。

广东队之所以二十多年一直保持着强大的竞争力、从来不缺轮换球员，与买买买的资金实力、四级梯队分明的青训系统不无关系。

但大多数地方资金有限，只能靠制度。

人才多的地区（东三省、山东、河北）想留住人才，保住优势，而缺少人才资金宝贵的地方，如新疆，就更不愿意放好不容易重金培养的明星球员离开。

被“青训培养和转会制度”搞麻了的，周琦和新疆广汇不是第一对，再往前数，还有孙悦和首钢，丁彦雨航和山东。

这种依赖，也导致CBA俱乐部不愿意倾注有限的资源扶持其他人才渠道，比如经费少、良莠不齐但基础庞大的CUBA（中国大学生篮球联赛）。

自从2015年CBA开启选秀机制以来，CUBA还未形成向CBA规模输送运动员的局面，俱乐部选择CUBA的积极性也不高。

在推崇市场化的今天，我们有更多理由与资源让体育——特别是国民程度极高的篮球，回到它本该所在的位置——体教融合，让中国培养后备人才的任务，像篮球发达国家一样，由高中和大学来完成，而不是完全依赖职业队的青训。

而要球队愿意放人，只能让球队看到放人带来的效益更好，让新疆广汇看到留在CBA要比靠限薪与独家签约抓住一个周琦不放更赚钱。

另一个尴尬的事实是，足球和篮球搞了这么多年，这么大的受众，搞到现在不如腾讯一款叫英雄联盟的游戏联赛搞得好，CBA俱乐部和球星不如搞电竞赚得多……

说到底，还是CBA的商业价值问题。

如果商业化转型不成功，一些美好的设想都是空中楼阁。

没有商业价值，没有好处，谁也不会跟你姚主席的改革路线走。

如果动不动就打“默契局”、“人情世故局”，品牌方花了钱还要整天防着被丑闻牵连，球迷买了高价票还要时不时被恶心到，商业价值又从何而来？周琦这样的顶级球星又如何肯安心留下效力呢？

所以这次“中国篮球耻辱之夜”，姚明不顾母队与老友情谊也必须顶格处罚。

这个早就实现财富自由、推掉巨额代言、投身篮球事业的“体育爱好者”，真的不愿看到自己热爱的体育，被宵小之辈任意践踏。

因此，我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将矛头指向姚明！

03

2017年之前，随着一批老将的退役。中国男篮的水平从世界前八跌落到亚洲前八，青黄不接的中国男篮还曾出现过输给菲律宾的惨剧，关键时刻，姚明临危受命，担任中国篮球主席，出任CBA公司董事长，中国篮球改革进入“姚明时期”。

经营层面，CBA运营立竿见影，经营收入达到历史最高，公司分红、市场开发、城市冠名等方面收入都有显著提高，联赛价值也不断提高。

制度层面，“双国家队制度”让一批有潜力的年轻队员脱颖而出，赵睿，阿不都沙拉木等球员逐渐走入球迷的视野；联赛方面，CBA联赛中全明星赛，外援制度等得到改革；教练员，裁判员向着更职业化的方向迈进；大学联赛、校园篮球更受重视……

在姚明的带领下，2018年中国男篮在雅加达迎来高光时刻，亚运会包揽三对三、五对五的男女篮4枚金牌，创造史无前例的佳绩，中国男篮更是时隔八年再度获得亚运会冠军。

参加选秀人数也从2016年的27人，增加到2017年的48人、2018年的50人，选中人数从8人增加到14人。

2022年CBA选秀大会，共有82人报名参选，其中35人为大学生球员。经过两轮的选秀，20人成功登陆CBA，其中12名球员来自CUBA联赛。

无论如何，姚主席的改革效果都是明显的，大大扩充了中国篮球生力军。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国家队的成绩的确不尽如人意。

2019年，中国男篮在家门口，痛失直通东京奥运会的资格，并且创造了在世界杯上的最差排名。

2021年7月2日 ，中国队在男篮奥运落选赛中以80:105不敌希腊队，两连败后彻底失去了参加东京奥运会的资格。

面对外界“谁来负责”的提问，姚明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我”！

但，即便他自己认了，责任就真的在他了吗？

从2017年上台，到2021年，听起来时间是不短了。但是，仅仅因为4年时间没能根除多年“积弊”，姚明就是罪人了？

2022年9月，随着中国男篮无缘亚洲杯四强，中国男篮再一次成为讨论焦点。

这一次是关于归化球员。

篮球上场队员只有5个，相对足球本就人少，归化球员数量往往直接左右着比赛胜败。几十年没参加世界杯的菲律宾队，因为一个NBA归化球员就险些逆袭克罗地亚，对阵欧洲南美劲旅都不落下风，留住了亚洲篮球的脸面。

菲律宾之外，韩国、日本、约旦、卡塔尔甚至伊朗已经有或者准备归化球员，国际篮联也推出比国际足联要宽松得多的归化运动，大有把各国国家队变成俱乐部的架势。

面对归化球员越来越多的各国球队，立足于本土人才梯队培养与体教融合的“姚明改革”就显得有点笨，既动了青训的蛋糕，也不利于短时间成绩的提高。

舆论场，很多网友也不理解他，不支持他，甚至对他谩骂、攻击。

今年4月7日，中国篮协的媒体日，姚明对于归化球员问题，依旧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而是继续打太极，显然也为此在焦虑。

归化球员能最快速度提高成绩，而成绩代表着太多太多东西。这一点，姚明能不懂吗？

他自己正是当年“唯成绩论”体制下最成功的案例，却也是最明白中国最需要什么样体育的人。

“没有体育的教育是不完整的，离开教育的体育是不牢固的。”

面对改革阵痛期，内外部的冲击，与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姚明担着国家队成绩不好、CBA丑闻连连的骂名，却干着整个体系最不容易见成果的脏活，把自己放在了舆论漩涡的中心。

但只要人才基础打好了，职业体育土壤优化了，中国篮球走在了正确的路上，剩下的商业化转型也好，归化球员也罢，甚至国际比赛成绩，迎来满意的结果，也只是时间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看，体坛大刀阔斧反腐之际，苏沪“篮球耻辱之夜”也算中国篮球改革的一个契机，让人们在一连串纷繁复杂的利益纠纷迷障中，看清楚姚明主导下中国篮球涤荡弊病的决心。

正如姚明在“苏沪消极比赛”媒体通气会上所说：

“这件事给人的印象和教训是深刻的，需要通过这起事件，去改变一些东西，让这些已经付出的代价变得有价值。”

酷玩实验室整理编辑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酷玩实验室（ID：coolla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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